面前擺著一雙女士高跟鞋。

黑色，紅底。

如果穿在一個身材姣好、尤其是腿長的女孩子身上，再能搭配上一雙黑色絲襪……那必然是一副令所有男人怦然心動的美景秀色。

但這雙高跟鞋擺在了周智豫身前。

他有些神色覆雜。

鹿靈犀剛來的時候就已經見到了這雙嶄新的高跟鞋，當時已經忍不住要笑，這時候看見周智豫那張寫滿了糾結的臉，更是忍不住想笑。真的是需要很辛苦的克制，才能讓自己不至於在這場嚴肅的試鏡中笑出來。

沒錯，這就是單為周智豫一個人舉行的試鏡會。

李謙很中意他，而他的意見，基本上可以決定任何一個演員能否出演該角色了，韓順章不在，但即便他在，再加上鹿靈犀，他們兩個人也無力改變什麽。

更何況，連鹿靈犀都覺得他的形象還蠻合適的。

尤其是這個時候，都不用等周智豫穿上這雙高跟鞋，僅僅只看他面對這雙高跟鞋時那糾結的表情，鹿靈犀下意識地就聯想起了劇本中那一段描述，甚至都能想象得到他穿著高跟鞋呲牙咧嘴、一扭一扭地走在何穎玉身邊的樣子了！

不得不說，這一幕簡直好笑死了！

李謙見周智豫滿臉糾結，笑著又指了指那雙高跟鞋，道：“穿上吧！這是你的女朋友要求你穿上的，然後，演給我看！”

周智豫勉強沖兩位試鏡官擠出一個笑容來，神色依舊糾結。

這種面試，別說經歷過了，聽都沒聽過。

不過，也就是猶豫了一小會兒，他還是很快認命一般地低頭脫下自己的旅游鞋，然後擠眉弄眼又呲牙咧嘴地穿上了那雙高跟鞋。

他不敢站直，勉強走動兩步，很快就呲牙咧嘴、倒吸涼氣。

這個時候，他突然扭頭，苦著臉，略有些誇張但又特別好笑地對著身邊的空氣道：“餵，這樣很難受的，憑什麽呀！……餵，餵，等等我，不要那麽快……”

說話間，他居然還怪模怪樣地往前跑了起來——這就開始演了。

這個時候，周圍明明是空空蕩蕩的，但他偏偏一副很尷尬、很糗、很丟人的模樣，幾乎不敢往周圍看，偶爾一下，還沖側面不存在的某個人露出一副尷尬的笑容，但轉過頭去面對自己的女朋友的時候，還要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。

兩種笑容的差別，微乎其微，但偏偏，他就是演出了那種不同來。

好像此刻他正被自己的女朋友用穿高跟鞋來收拾，卻又不敢反對，好像此刻面對著周圍路人們或訝異、或嘲笑的註視，他既想要趕緊逃開，又不得不尷尬面對一樣……就這幾個連貫的動作和表情，鹿靈犀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。

這時候，她突然來了興致，笑著開口幫他搭起戲來，“咱們玩龜兔賽跑好不好？誰晚到就要罰他穿三天的高跟鞋——睡覺都不許脫！”

這不是劇本裏的臺詞，只是鹿靈犀隨口編出來的，不過跟著情景毫無違和之處，周智豫也機靈，連一點被突兀對話插入的波動都沒有，很自然地露出一個無比苦逼的表情，開口道：“不要了吧？”

鹿靈犀突然控制不住地“噗嗤”一聲笑了出來，然後才趕緊擺手，“對不起對不起！我不該笑場的！”

被打斷之後，周智豫演不下去了，尷尬地站在那裏，腳下蹬著一雙非常不合腳的女士高跟鞋，讓他整個人像一只大蝦一樣，微微地弓著身子找平衡。

很快，李謙面露笑容地鼓起掌來，隨後鹿靈犀也由衷地鼓起掌來。

“很棒！”李謙笑道，“你演的很棒！”

周智豫點頭、哈腰，略顯尷尬地伸手指了指自己腳下的高跟鞋，“那這個……”

鹿靈犀笑道：“趕緊脫了吧，多難受啊！”

見李謙也點了點頭，他這才趕緊回身坐下，趕緊脫下來——高跟鞋這種東西，簡直是誰穿誰知道！

等他換回了自己的鞋，李謙笑著問：“沒有女朋友？”

周智豫聞言笑笑，“大學的時候談過一個，後來就吹了。”

李謙抿嘴，點點頭，“接下來，跟著我一起，咱們用電影鏡頭去談一場過癮的戀愛，怎麽樣？”

周智豫楞了一下，才瞬間湧起一抹驚喜，“我被錄用了？”

李謙笑，“是，就是你了！”

……

等到周智豫千恩萬謝地推門走了，鹿靈犀笑著稱讚了幾句周智豫剛才的表演，見李謙正在整理手上的資料，似乎是要起身離開了，她猶豫了一下，才突然問：“我最近聽說，咱們這部戲好像是出了點叉子？”

李謙正把鄒文槐送來的那些資料合上，聞言扭頭看看鹿靈犀，臉上笑容不變，只是輕描淡寫地問：“從哪裏聽說的？”

鹿靈犀聳聳肩，“老陳，陳可芳。據說她是從她一個同學那裏知道的……不對嗎？”

李謙拿好東西，看著她，又問：“你聽到的消息，是怎樣的？”

鹿靈犀抿抿嘴，道：“劇本被斃了。”

李謙點點頭，心說果然。

這才幾天呀，周嫫的專輯快要上市，卻突然取消了所有預定的行程，固然是已經開始引起外界的很多懷疑，但她懷孕的消息，仍然只是在很親近的一個小範圍內流傳，並不曾洩露出去，尤其是還沒有落到媒體手裏，但偏偏，自己的新電影劇本被廣電總局給斃掉的消息，卻已經在影視圈內部擴散開了。

要說這不是有人刻意操控下的結果，打死李謙都不信！

只不過，目前他還不知道對方到底是誰就罷了！

說來好笑，自己的劇本被斃掉了，在圈子裏已經傳得是沸沸揚揚，就不說盡人皆知也差不多了，但偏偏，幾天的時間過去了，自己居然至今還沒有收到廣電總局的任何書面或電話通知——就算被斃了，也肯定是要通知一聲的。

所以，事情說不出的邪怪！

說真的，要不是自己跟趙思存之間有一定的交情，讓自己可以第一時間就從他那裏得知了大概的情形，突然面對這種情況，說不得也是要懵一陣子的。

但這個時候麽，自己已經提前有了心理準備，就另當別論了。

李謙笑笑，對鹿靈犀道：“劇本……的確是被卡住了！不過你也不用擔心，本子如何，你是看過的，沒毛病，誰都卡不住，頂天了一個月，肯定能批下來！”

聽李謙這麽說，鹿靈犀緩緩地松了口氣，“那就好，那就好！”

然後又道：“孔院長知道我給你做副導演的事情，今天上午還把我叫過去問了一下，他也得到消息了，還讓我問問你怎麽回事。他說了，要是本子本身沒問題，他可以幫忙問問是怎麽回事。”

說到這裏，鹿靈犀笑笑，道：“孔院長說，咱們順影的人，還不至於被人欺負，你是他的弟子，要是有委屈，盡管開口，他幫你去闖衙門！”

李謙聞言哈哈一笑，“孔院長果然霸氣！”

如果單純只說辦學規模，順天電影學院在國內所有的大中專院校中，排名絕對是倒著數的，但若論社會地位和學術地位，順天電影學院可是直接隸屬於文化部管轄的，是國內資質最高的三十六所大學之一。歷屆的電影學院院長中，敢於沖文化部部長直接拍桌子的，也不在少數，孔院長恰好就是其中之一！

就連國家的最高領導人都無奈地說：就這幫搞教育、搞學問的人最難伺候！面對燕京大學校長的質問，連他都不得不退避三舍，更何況一個文化部部長！

（這裏要多說一句，本文的社會體制設定，大家默喻即可，實在不敢展開了寫，見諒！）

不過麽，這件事如果孔院長幫忙出面質問，想必是有很大希望將問題迎刃而解的，但那樣一來，那個隱藏在陰影中卡自己的人到底是誰，到底所為何事，只怕就不會因此而暴露出來了，這可不是李謙所願。

於是這個時候，他只是笑笑，道：“不過……暫時不用了，如果有需要，我肯定會回去求老院長搭救一把的！”

頓了頓，他看著鹿靈犀，道：“不過現在麽，一切照舊，咱們盡管繼續籌備就可以了！放心，出不了事兒！”

鹿靈犀聞言想了想，點頭，“好！聽你的！”

不過停了一會兒，當兩個人開門走出這間試鏡用的會議室，她落在李謙身後，猶豫了半天，卻又忍不住開口叫住李謙：“哎！……”

李謙回身。

她的表情有些糾結，但還是道：“你說，會不會是陸平在……”說到一半，她聳聳肩，一臉的無奈。

李謙聞言笑笑，還真是認真地想了想，然後才道：“雖然我個人覺得，他估計未必有那麽大力量去廣電總局插手卡我的本子，不過麽……等等看吧，或許我小瞧他了呢？陸師兄可是挺討厭我的，算是我為數不多的仇人之一了！”

鹿靈犀聞言面露苦笑，片刻後，突然說：“對不起，又給你惹麻煩了！”

李謙哈哈一笑，沖鹿靈犀晃了晃手裏的文件夾，一邊走開一邊道：“那就好好工作，給我賣命吧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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